黃秀文

□記者 馬治衛 通訊員 薛召升 文/圖

人物檔案：

黃秀文，男，1929年3月出生于開封市杞縣西十里鋪村，1951年3月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40軍120師360團，同年入朝作戰。在抗美援朝大德山防御戰中榮立三等功一次，獲得“抗美援朝紀念章”“和平萬歲”獎章各一枚，1955年9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62年被評為步兵“優等射手”“一專多能手”。1963年5月轉業到太康縣常營鄉供銷社，后因工作需要調到高賢鄉上班，直至退休。

在太康縣人民廣場內，該縣文化藝術志愿者身著志愿軍軍服在廣場整裝列隊，唱起嘹亮的志愿軍戰歌。

此刻，在距此2公里外的太康縣棉麻公司家屬院內，抗美援朝三等功臣、現年91歲的黃秀文靜靜地躺在床上。雖然聽不見廣場上的戰歌，但那些鏗鏘有力的旋律，他再熟悉不過。對于他來說，每一首戰歌，都代表著一段氣壯山河的往事。

“天地英雄氣，千秋尚凜然”。10月19日，記者懷著敬仰的心情來到太康縣棉麻公司家屬院拜訪抗美援朝參戰老兵黃秀文。

響應國家號召入朝作戰

黃秀文出生于上世紀20年代末的“水東”抗日根據地所在地開封市杞縣西十里鋪村。他從小接受革命教育，對共產黨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1951年3月，抗美援朝戰役激戰正酣，當年20出頭的黃秀文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參軍入伍。黃秀文說：“因為戰爭緊迫，我和其他新戰士坐火車直接到遼寧沈陽軍部，被編入第40軍120師360團后，在沈陽休整了大概一個禮拜，然后就渡過鴨綠江到了朝鮮。中央當時的指示是，將我們河南來的志愿軍新戰士直接派往前線，這是一種榮譽，也是對前線的有力補充。”

“當年過鴨綠江的時候，我們就沒想過回來，每個過江的戰士都抱著用生命保衛新中國的決心。那個年代，大家的思想很簡單，就是活著就干、死了就算，從來沒怕過。”黃秀文說。

據黃秀文回憶，他所在部隊剛進入朝鮮，就直接向大德山進發。當時，朝鮮大地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道路坑坑洼洼，路兩旁彈坑一個連著一個，見不到幾個百姓，處處田荒地敗。他們沒走多遠，敵人一二十架飛機就向他們飛來，不停投擲照明彈和炸彈。部隊領導立即讓他們下車防御。火車繼續前進，由于當時情況緊急，他們又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下車時，有的戰士將隨身帶的被子、棉大衣、干糧等物品落在火車上了。天亮后，敵人的飛機活動更頻繁，數量也更多了。為了躲避敵人的炮火，戰士們只能選擇夜間行軍，當時除了敵軍的敵機和炮火，最大的困難就是大部分吃的東西落在火車上了。因此，他們都忍著饑餓，經過兩三天才趕到老部隊所在地。

老部隊當時傷亡過大，一個連隊僅剩一二十人。那時老部隊還分一、二、三線，一線主要任務是打仗，二線主要任務是支援一線，三線主要是訓練。他們新去的戰士都被分到了三線。之后，黃秀文先學習使用無后坐力炮，后又學習使用重機槍。因訓練刻苦，沒過多久他就被送到一線。

當時，40軍的任務是在板門店東北方一側的大德山高地進行防御。而敵我雙方的形勢是對誰有利，誰就主動打。身為重機槍手的黃秀文主要任務是以重火力掩護步兵前沖，以火力點壓制敵人的火力點。黃秀文說：“當時，我們要把敵人壓制住，敵人就抬不起頭來，不把敵人壓住，我們就抬不起頭來。”

冒險深入敵人陣地搶武器

“有一次換防，我們剛到新陣地，槍還沒有架好，敵人像瘋了一樣地向我方陣地傾瀉炮彈。經過一番猛烈轟炸，排長、副班長及班內幾名戰友被炸死，班長負傷，班里的槍也都被炸壞。”黃秀文老人回憶說。

沒有武器，仗怎么打？望著對面的美軍陣地，黃秀文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去敵軍陣地搶武器。當時，他們和敵人的陣地就隔一個山溝，直線距離也就1公里左右。他白天偵查敵方輕機槍、重機槍的具體位置，到了晚上，他帶領班里2名戰友摸到敵人放置輕機槍、重機槍的地方。他們發現敵人的輕機槍、重機槍在那架著，扳機用繩綁著，人卻在后面坑道里面時不時拉拉線繩，輕機槍、重機槍就響一陣，子彈打完再裝子彈。他們在那趴了1個多小時，掌握了的規律，就爬過去把繩子剪斷，順著線繩摸到了敵人所在的坑道。之后，他們用刺刀將敵人全部刺死，并將機槍和子彈一窩端了回來。

聊到這，記者問黃秀文，當時敵我裝備是不是差距很大？“別看美軍裝備精良，其實，他們正如毛主席說的，美帝就是紙老虎。那時候，比裝備我們不行，我們就依靠繳獲的武器和彈藥。我們之所以能戰勝敵人，靠的不是裝備，是精神！”黃秀文信心滿滿地說。

戰場上七天七夜未合眼

黃秀文介紹，1952年8月，我120師在朝鮮板門店地區西北方向“三八線”上一條公路的南側，扼守大德山和雙尖山兩座高山，敵人多次進攻均未能得逞。對峙中，敵人為了打擊我前沿陣地，封鎖我后方補給運輸線，每天都要部署兩架“炮兵校正機”，在我前沿陣地中、低空飛行，嚴密監視我前沿陣地的活動。敵人的觀察鏡高達60倍，發現我步兵有活動的跡象，便立即指揮部署前沿的坦克向我陣地炮擊。

有一天晚上，美軍密密麻麻的炮火向我方傾瀉，整個陣地上敵我炮火交錯，到處是爆炸的火光、升起的塵霧。美軍當時的戰術是以排為組，集合在一塊往上沖，而我軍卻將班按“三三制”分成幾個組。我方士兵一梭子彈打出去，可以撂倒好幾個敵人。我方士兵三人一組，可以占領更多陣地，可以避免大的損失。在短兵相接的爭奪戰中，一會兒是敵攻我守，一會兒又是我攻敵守。

被打得惱羞成怒的美軍，天一亮就在飛機、坦克和大炮掩護下，進行瘋狂反撲。但陣地在我軍手中巋然不動，美軍以留下多具尸體而告敗。

黃秀文說：“那場戰斗中，幾個人給我供子彈，把槍管打得起熱了，就換另一個槍管。當時，我所在的戰斗班有十多個人，所有人一門心思都放在打仗上。”

就在那場戰斗中，他的右手指被子彈擊破，血流不止。他用救急包簡單處理一下后，又投入到戰斗中。這場惡戰持續了七天七夜，敵軍付出慘重代價也沒有把陣地奪回去。戰役結束后，他受到上級嘉獎，榮立三等功。

凱旋后隱藏功名

在抗美援朝停戰談判期間，雖然沒有正面交戰，但仍然危機四伏，敵機一直在空中偵察。白天，我軍能看到“三八線”對面敵人持槍執勤，同樣，敵人也看得到我們這邊。一旦談判不成功，雙方隨時就能打起來。

黃秀文說，有一次上級讓120師換防，夜間往回撤一二十公里，可是他們剛到集結地點，又返了回來，因為敵人又反悔了。雙方又開始打，然后再談判。就這樣打了停、停了打，直到1953年7月，整個戰線才鴉雀無聲。

根據組織安排，黃秀文隨部隊在停戰的第二天早晨回國。當時，他坐著綠皮火車回到祖國。下火車時，他看到火車兩邊人山人海，迎接志愿軍凱旋。這一幕，讓黃秀文激動地流下眼淚，因為他都沒想到能活著回來。

回國后，黃秀文在40軍120師360團繼續服役，后因訓練成績突出，1956年2月被提干，接著相繼又被評為步兵“優等射手”“一專多能手”。1963年5月，黃秀文轉業到太康縣常營鄉供銷社，后調到高賢鄉工作，直至退休。回鄉后，黃秀文對自己獲得的榮譽隱瞞不宣。

“我不算英雄,真正的英雄永遠留在了朝鮮”

當聽說要給他拍照留念時，黃秀文翻出了壓在箱底多年的軍功章、榮譽證書，一一展示給我們看。這些經歷過硝煙的“寶貝”，令人產生一種對英雄的崇敬。

這些“寶貝”黃秀文保存得相當完好，歷經了半個多世紀，字跡依然清晰。

當我們稱黃秀文是英雄時，他說：“我不算英雄，真正的英雄永遠留在了朝鮮。”說完這句話，老人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黃秀文說：“看到祖國日新月異的變化，我分外自豪！可每當回憶起在朝鮮戰場上浴血鏖戰的烽火歲月，想到犧牲的戰友時，我總會抑制不住流淚！”他的女兒黃永梅說，前不久，中央電視臺播放第七批在韓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遺骸歸國，黃秀文一遍遍低聲說：“戰友們，安息吧，親人等你們歸來……”②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