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

9月1日的晨光透過紗簾，三歲的多肉趴在柔軟的床上，小腿裹著被巾，恰似春泥里鉆出的胖蘑菇。媽媽立在床沿，輕喚幾聲，“蘑菇”紋絲不動。媽媽只得伸手去拍打他胖嘟嘟的屁股，那“蘑菇”竟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響，將腦袋更深地埋進枕頭。

“張多肉，起床啦，上學啦。”媽媽又喚。

被窩里探出半張睡痕縱橫的小臉，眼睛還緊緊閉著，嘴巴卻已噘起。如此三番四次，總算將這團小肉從床上剝離。他滿臉不情愿地坐在餐椅上，迷迷糊糊地嚼著煎餅、喝著米糊，眼神迷離，仿佛靈魂尚在夢中遨游。

然而，新衣一著，書包一背，多肉倏然醒了。藍白相間的校服襯得他格外精神，小白鞋踏地有聲。下樓的一瞬間，他如脫籠之兔，邁起“六親不認”的步伐在小區道路上奔跑起來，小書包在背上一顛一顛，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幼兒園門前彩球飄舞。多肉沿著鋪向學校入口的藍色通道，鄭重地從老師手中接過開學禮物——綠黃相間的小印章，并親手按下了“人生第一課”。在“開學啦”的布景前，他神情淡定，充滿自信地留影紀念，挺拔的身姿透出陽剛稚氣，毫無羞怯之態。

教室門開，哭聲頓如潮涌。一個個小人兒扯住家長衣角淚眼婆娑，多肉卻回頭揮手，說完“媽媽，再見”，便邁步入內。他巡視四周，選在一個扎著小辮兒的女孩身邊坐了下來，原來他們是早教班的同學。見了熟人，陌生的環境讓他頓時多了一份親切安全之感。他摸著那個女孩的小辮兒，仿佛在說：“小妹妹，別哭，有哥哥在，今后我會保護你的。”

多肉握勺尚不穩當，午飯時分，米粒撒落桌案，卻堅持不要老師幫忙。小嘴努力張合，將飯菜一一送入口中，雖慢卻穩。午后家長群中，老師發來多肉自主進食的視頻和午睡的圖片，全家老小紛紛豎起拇指點贊。

黃昏放學時，多肉撲向媽媽的懷抱，渾身散發著孩童汗津津的香味。問他明日是否還來，他重重頷首：“來！”想來人生原是要經歷這般無數的第一次，而三歲的多肉竟已懂得面對陌生而不惶懼、處喧擾而不失序。看著他奔跑的小小身影，忽覺孩子長大原是一瞬間的事。唯愿此去經年，他總能如這般勇敢地奔向未知，且在那奔赴之中，永懷今日之歡欣與篤定。